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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月亮湾 • 阅听】时光可能是诗歌唯一的主题

时光可能是诗歌唯一的主题

——兼读叙利亚诗人阿多尼斯的“昼与夜”


□ 韦 佐

作为一个诗歌读者或作者,我不时也在疑问:是时光迎送了无数生命,还是生命租借而后又归还了时光?漫长的诗歌长河里,诗人笔下最永恒的主题又是什么?

“极端点说吧,时光可能是诗歌唯一的主题。”这是诗人、作家、翻译家雷格先生读博尔赫斯诗歌《老虎的黄金》后写下的一句感受。

博尔赫斯是与帕斯、聂鲁达齐名的拉美三大诗人之一,被誉为“作家中的作家”。他最伟大之处还在于中晚年失明了31年,仍在写作,虽然只能依靠回忆和想象,就像《老虎的黄金》,也只能追忆多年前——甚至是童年时代所看到的老虎,并因此强化了黄金般的记忆。他的失明,让人想到古希腊的盲诗人荷马。不过,荷马还是个乐师,而音乐更有助于记忆和创作。黑暗中,音乐是可以触摸到的有声的时光。文字则不然,只能借助诵读——除非学会了盲文。

“其他的绚丽色彩渐渐将我遗忘”,博尔赫斯的这一句,让我产生渐入黄昏的感觉。记忆中或虚或实的事物,其形象、声光、色彩,不是即刻就会遗忘和散失的。好在一生中,博尔赫斯曾经拥有过56年的采光日子,切身亲近过真实而虚幻、明晰而斑驳的立体世界。他不说自己遗忘“其他的绚丽色彩”,而是说“其他的绚丽色彩渐渐将我遗忘”,十分有意思。这无疑是刻意强调了作为人类的主导性或主观性,仿佛“绚丽色彩”与他自身平起平坐,彼此确认过,熟悉过,意会过,相互惦记过,只是最终才渐渐被遗忘而已。虽然有些不舍和痛切,却又无奈。不过,当读到博尔赫斯“让时光流逝使我安心”这句话时,又为他不得不逆来顺受并安于天命而释怀。

多年前和多年来,不时在读一点博尔赫斯,后来才读到阿多尼斯。意外发现阿多尼斯比博尔赫斯晚生了31年。这31年,恰恰又是博尔赫斯失明的31年。当然,这只是某种巧合而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。但至少可以说,后者要比前者幸运得太多。

阿多尼斯1930年生于叙利亚北部海滨的农村家庭。虽家境贫困,但父亲喜欢阅读,并对古典诗歌颇有造诣。阿多尼斯一生总体上是幸运的,虽然25岁时入狱半年,受尽折磨。但他少年时就开始享有诗名,后来顺利上学、写作、办刊,出版诗集并饮誉诗坛。33岁时,他的博士论文巨著在阿拉伯文化界引起震动,从而奠定了他作为当代阿拉伯最重要思想家、理论家之一的地位。漫长的写作生涯,让阿多尼斯成为阿拉伯文化和思想的一座高峰,让世人仰止。

还有一个重大的幸运,阿多尼斯是一位寿者。看2017年整理出版的他的年表知道,当时他母亲已107岁高龄。阿多尼斯一定得益于这一长寿基因。或许因此,他有更多时间用来感受和思考生命。从他的诗集《时光的皱纹》(译林出版社出版 薛庆国译),甚至仅从诗集中的一首诗——《纪念昼与夜》,足可窥见一斑。

“时光是风/自死亡的方向吹来”这一句诗被我反复默念时,仿佛有股冷风从背后慢慢吹来,越吹越近,让人顿觉惊悸和揪心。

每个生命自降临之日起,不知不觉地都在迎风而上。无法避让,无从绕道,更无处逃遁,而只能直面。既然真切地感受到这一点,那么就得日日警醒,常常自省,而不可浑浑噩噩,虚掷太多光阴。

当然,生命也不是上紧发条的一只钟表,时刻不懈,分秒必争,那样的人生就会透支身心,仓皇不堪。而当张弛有度,就像昼与夜,有黑白,也有黑白的交汇、融合、过渡,就比如黄昏或黎明时分。

“白昼关上它园子的围栏,/洗净双脚,穿上衣袍/准备迎接它的朋友——夜晚。//安静地,黄昏在行进/它的双肩沾了几滴血,/在它手中,是一朵即将枯萎的玫瑰//喧闹地,黎明在行进/它的双手打开时间的书本/由太阳翻转。”“白昼不会睡眠/除非在夜晚的怀抱里。”阿多尼斯笔下的昼与夜,不是对立、反转或替换的关系,而像是孪生的兄弟或姊妹,是好朋友、好宾主,甚至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人。对于时光,我们当像对待贵客或亲人一样顺应、珍惜、恭敬。诗句中“书本”的比喻非常精致别致,“由太阳翻转”,却又宏大无比。

“瞬间是时光之浪/每一具身体都是岸”,“岸”可理解为生命的“身体”,又可理解为整个大地的身体。即使是大地,其寿命也不是无限的——这不是札人忧“地”,而是自然法则使然,何况作为生命中的你我不过百年的肉身。时光无情地拍打也好,深情地抚吻也罢,一具具行走的“岸”,终将失守、决堤,溃散,归于尘土或消失于无形之中。时光无限,千万年只是瞬间,甚至地球生命也只是瞬间。

时光是平和的,中性的,公平的,无量的,严丝合缝的,没有缝隙;无所谓冷暖、悲喜、贵贱、高下、前后之分。虽然,生命有次序,存亡有先后。人类给予时光以世纪、年月日时分秒的概念,只不过是为方便记忆作出的刻度。时光从未细碎,也不惮于被切割,因为它无法被切割,其本身也没有任何伤痕。“往昔是湖泊/其中只有一位泳者:记忆。”人类存在的意义之一,就是因为有记忆,而不当刻意地、选择性地遗忘。

“光明只在醒觉时工作,/黑暗只在睡眠中工作//夜之梦,/是我们织就白昼衣裳的丝线。”梦境有助于记忆,就像学生功课中的复习,草食动物中的反刍。中年人有句话颇为流行“除了生死,其他都是擦伤”,生命像时光容器,一旦满顶,即被清空。

时光和时间其实并不等同。也许,这只是我个人望文生义的理解。因为时间永在而时光则不然。任何发光的星球,最终不敌时间。太阳最终燃为灰烬而不复存在,人类就失去了光和时光,但时间绝不因生命乃至星球的消失而消失。人类所有一切,包括爱恨、悲喜、顺逆、美丑、善恶或平庸与非凡,都出没于时间里。

作为世界级诗人、学者的阿多尼斯,他的创作和思想博大浩瀚。他一直十分地关注现实和政治,更关注生命和时间。可贵的是,面对一个个重大、沉重的主题,他的表达并不艰深、晦涩、玄奥。他的诗句是轻灵的、感性的、超脱的、清奇的,有的想象甚至会涂上童话色彩。即便是寻常的、熟视的题材,也被他赋予透彻、新奇、别致的感受。也许,这是读者喜欢他的一大理由。


来源| 防城港市新闻网-防城港日报
主播| 谢思思
编辑| 陆飞伶  覃银华
校对| 程依冬
审核| 黄虹源
值班编委| 刘云南
防城港日报社全媒体出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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